摇风揽月摸鱼

【翻译】14 Coexistence is Boredom 第十四章

Coexistence Is Boredom by Sakurazukamori6


第十四章•堕天

  • 我走过我们人生的一半旅程

  • 却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

  • 迷失了正确的途径

  • ——《地狱》第一首

       “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渡,”他又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,”熟悉的声音回应道,握住了他伸出的手。

       L在伸手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数根针头。

       刺痛的触感在他的皮肤下延伸,侵入充满腥甜液体的一根根管道。在它们之间,一条粗大的红线蜿蜒下行,一直向下,向下,仿佛地狱才是它唯一的终点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约两星期。”

       L环顾四周。他发现了一扇窗。窗帘拉开着,但从他躺的位置,只能看到几座建筑物的屋顶和一条弯曲的水道,看上去像是条运河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这是在哪儿?”

       “圣彼得堡——我们在柏林的据点逗留了一阵,但我想应该在你醒来之前移到这里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现在强大的政府干预只会添麻烦,这样最好。”L他推开被子,看了看腿上包着的白色绷带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在地下一层。”

       L揉了揉被压乱的头发,“调查组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在等你醒来,好决定怎么处理他们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   L的手拂过绷带,但他的腿在镇痛剂的作用下麻木沉重,只有手指感觉到了这个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概还陷在我们留下的乱摊子里吧……他们应该已经认为是莱尼神父的手下,在烟幕升起后,攻击了进入教堂的所有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走后,摄像头回收了吗?”他突然想到。

       “薇蒂小姐回收了。但查看之后,她报告说烟幕太浓,什么都看不出来。她秘密留在法国注意调查组的动向,艾伯先生很早就去了日本,现在正监视着弥海砂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样的做法L并不意外。这是权宜之计。海砂是第二基拉,虽然他向雷姆保证过不会处死她,但他从没说过会彻底放过她。

       弥海砂看来已经失去了作为第二基拉的全部记忆,但她在四叶案件中的表现仍很可疑。

       比如她是如何让火口信任自己,甚至向她自曝身份的?L能想到的唯一原因,就是她对自己的说法拿出了证据——即杀死她许诺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现在他知道了,死神真的存在。那么可以想见,是对海砂死心塌地的雷姆为了保护她,向她透露了当时基拉的身份。她也必定告知了海砂她就是第二基拉,并协助海砂赢得了火口的信任。

       这就完全解释了她那晚回来后忽然变化的言行。

       海砂知道了自己是第二基拉,而月是真正的基拉。她只是没有作为基拉的记忆,需要等待月给她指示。若不是当时还和他铐在一起,月就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拖延着不肯解开手铐虽然惹来了其他成员的很大不满,却也让他不必编出一堆理由才能跟着月一起去大厅见海砂。

       他从来就无意分开那两人,他想时刻让月和海砂都处于自己的监控下,而不是将注意力分散两头。但为了安抚调查组,他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,勉强决定释放海砂。

       他骗他们说很快也会释放月。幸好法国之行引开了他们的注意,让他得以继续把月铐在手边。

       如果可以,他更想把海砂铐在自己另一只手上。

       那可是一本下落不明的杀人笔记,和一个知道自己曾经身份的基拉。

       但现在的问题是,月究竟把给海砂的那本笔记藏在了哪里?显然,因为月坚决不肯交换死神之眼,她会需要和另一个死神再做一次交易。

       月的死神?

       他在哪里?是否在守护着那本笔记呢?

       莱姆一心记挂着海砂,却因为某种原因在卢尔德案件中全程跟着他们。她也在守护着他缴获的那本笔记吗?

       不,第二次见神父时他并没有带死亡笔记,她却还是跟着他们去了大教堂……

       所以她是在跟着月?毕竟现在火口的死已经可以确定是月所为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否意味着雷姆仍在附近?这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——她需要盯着他们两个。

       但看她一心想回海砂身边的焦急态度——可用的筹码,L瞬间做出了判断。雷姆想要自由,而他想要另一本死亡笔记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他需要和雷姆取得联系。

       和她打交道的手法必须仔细琢磨,不能让她误以为被骗而冒然杀掉他。雷姆对海砂有着强大到可怕的保护欲……这又引出了他的另一个顾虑……月的死神也是这样吗?

       L真心希望不是,因为对付一个人类就已经很艰难了,他真的不想再被一个死亡之神如影随形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想好要我怎么通知调查组了吗?”渡提醒道。老人正从一个银罐里倒水,用托盘端到床边。他把东西放到L面前,后者拿起水杯,机械地吞下了那两枚胶囊。

       L凝视着手臂上的那些输液管,突然伸手要把它们拔下来。渡看见他的动作,忙坐到床边的椅子上,去扶他的胳膊。

       “L?”渡见他默不作声,于是开口询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告诉他们……”L犹豫了一下,“请告诉他们我和月都身亡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他会要求看遗体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就编个好点的理由,或者从此切断通讯。”L轻声说,“我现在无法妥善应对他们的情况,也没办法还他一个儿子……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。”

       L从身上扯下一根输液管,扔到一边,“夜神先生会想自杀,”他脸色沉郁地看着染血的针头。

       渡低下头,“我们已经不能干预他的选择了,但其他成员会尽力照看他,带他回日本。”

       L沉默地又握住另一根输液管,准备把它扯出皮肉,但渡温柔地握住了他的胳膊,小心地把针头拔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让你为每个调查组成员准备的钱,请转给他们吧。我明白,”他喃喃地说,“我明白钱永远无法弥补我从夜神先生那里夺走的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但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个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渡点点头,站起身准备执行命令,但仓皇抓上他衣袖的手指阻止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该怎么办?”L突然问,一生中第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,“你觉得我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渡看着这个年轻人,那张脸上的神情让他恍惚又看到了年幼的L。

       他又坐回椅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开始并不在乎由谁来行刑。我只管抓住他,之后的就全部交给司法系统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但后来,”L说,“从某个时候开始,我想要由我来决定处理方式。我想在抓住基拉后,把这个杀人凶手展示给全世界。我甚至打算允许电视直播他的死刑过程,让所有迷恋他、崇拜他做法的人看到杀人凶手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   L握紧了膝盖。

       “但是……我已经不能这么做了。我在这个案子上投入了太多,我让调查组的成员看到我的脸,我每天和他们说话,我了解了他们的性格,甚至他们的家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如果我在电视上公布了月的身份,夜神先生会怎样?他即使不心脏病发作,也会羞愧到自尽。媒体会蜂拥而上,他的家人会饱受折磨,再不会有人想和他们来往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我以前从没想过,我会需要为这一刻下什么决心。从不觉得他的家人和认识他的人有什么重要。只要我揭开了他的真面目,其它还有什么事值得在意?”

       L的双手颤抖着握得更紧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是个诅咒,”他苦涩地说,“是在行走在人间的浩劫。所有他碰过的东西,所有他接触过的人……没有人,没有人能幸免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他的家人会受最多的煎熬。失去儿子已经足够让他们难过,如果我还要公布基拉的身份,他们就又要承受亲人是杀人魔的痛苦。”

       L摇着头,“我不能在他们的哀恸上再添羞耻。我们应该让他们保留着对完美儿子、兄长的记忆度过余生。即使那不是真相,我也不能毁掉这最后一点安慰。”

       渡始终静静聆听着,将一只手放上他的肩膀,表示支持他的。L稳了稳心神,看向卧室的门,开始努力将身体转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想要你为我联系那两个人,我会需要他们的协助。这就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案了,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弄清楚一些问题……”

       L试探着将脚放上地毯。

       “等我见到他,一切都会清楚起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• 我是痛苦之城的入口

  • 正义催动了我崇高的造物主

  • 神灵的威力、最高的智慧和无上的慈爱

  • 三位一体把我塑造出来

  • 在我之前创造出的只有万古不朽之物

  • 而我也将同样与世长存

  • 抛弃一切希望吧,

  • 所有经此进入的人

       穿过他腿部的是一颗0.32口径的子弹,比较小,也不是空尖弹,射入后没有碎成弹片造成进一步损伤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大腿骨被打碎了,但连接其上的主动脉没被波及到。为了保住行走的能力,他的股骨中现在嵌入了一根金属杆。

       这需要六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来痊愈,直到那之前他都要被限制在轮椅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转过拐角,L在目的地前停了下来,吸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巨大的隔音房间,中央是另一个十尺见方的小房间,金属玻璃制成高反射度的墙面,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边,但从内部看不到外面。

       L打开外层的门,移动到内层房间门上的显示屏边。他按下八位的数字密码,听到了门禁撤销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 L伸手握住门把手,又缓缓深吸口气,打开了门……

       在那里……在房间的正中央,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月。他的四肢被固定在扶手和椅腿上,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,还有一条覆在他嘴上。

       L的腿突然痛得无法忍受,但他还是继续上前。

       月的耳朵没有被挡住,他早已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。L看着他徒劳地抬起头,布条挡住了那双明媚的眼眸,和那两片永远在对他说谎的嘴唇。

       L伸手轻巧地拽开了蒙眼布的结,看着布条飘落在地。露出的瞳孔瞬间缩小,仿佛过去两周内包围它们的黑暗正在挥发,只留下真正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“早上好,基拉。”

       L听到了他在布条后倒抽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月开始在束缚中扭动起来,L看着他挣扎着试图摆脱每一道捆绑,从被紧箍着的脖颈的被铐住的脚踝。

       “唔!”月奋力挣动着,好像一只被缠在网中拖向地面的鸟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说过会给你一张宝座的,”L说着,不慌不忙地注视着这样的月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,”他闲谈似的开口。“虽然我真的非常想念你,但我可以很诚实地说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甜言蜜语。”

       L从轮椅中探身,伸手到月脑后将布条系得更紧了些,然后坐回去看了他几秒钟。

       “见到我你好像不怎么开心,但我猜这么久没等到我来见你,你大概是以为我死了。不过别担心,我现在好多了,而且打算每天都来看你。我希望你会感到期待——至少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月狠狠瞪着他,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亮得胜过熔化的黄金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真佩服你在一切的所作所为后,居然还能这样瞪我。我知道,因为你毫无悔意。这没什么,即使你的愧疚现在到场,它也已经来得太迟了,而我也不会怜悯你这样一个怪物。”

       L能听到布条下被压抑着想要冲出的怒吼。

       “挣扎吧,我不会让你逃掉的。这一年来我都对你太宽容了,现在才明白,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当人对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会改正这个错误的,”L停顿了一下,“我有很多事想要和你讨论,月,尤其关于那本尚未出现的死亡笔记。”

       L停了一会儿,仔细地观察着他,“不过,不要因为我的问题就以为我们之间有条件可讲。我有指证你所需的所有证据,即使我现在把你就地处决也不会有人反对。

       “死在今天还是死在几个月之后——你选哪条路对我都没有区别。我不需要你的合作,但我警告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。”

       L的视线开始在房间里游荡,最后终于落在了那片被遗弃的黑布条上。他小心地顾忌着伤口侧弯下身,捡起布条,用拇指抚过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对正义的看法,自接手这个案子以来没有改变过。要说有变化的话,”L对他说,“我感觉它变得更坚定了。我仍然相信正义要彻底公正,就只能盲目,”他向月移过去,将布条覆上他的眼睛,“然而月你的盲目并非来自公正,而是来自你的无知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自以为是全人类的审判者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为此,美丽的正义‘公主’,”L嘲讽地说着,将布条在他脑后系紧,“你将会留在这里,说不出,看不见,唯一能蛊惑的——只有你的黑暗。”

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 L打开天台门,但一阵眩晕袭来,让他一动不动了几秒。

       他忽然偏头痛得厉害……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?他先前失血实在太多,输血和短暂的休息只能支撑一阵,身体就会出现各种不适了。

       L紧紧闭上眼,一只手按住太阳穴,盼着头痛快些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是无缘无故地跑上房顶,站在俄罗斯冬季的寒风里的。随着门外的冷气冲进室内,L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想要什么?”一个声音冷傲地问。

       L抬起头,使自己镇定下来,“我有几件事需要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雷姆望着灰蓝相间的天际线,显然没有兴趣回头看身后的人。“我完全可以把你的名字写到我的笔记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的,我知道,”L停在门廊的遮蔽下说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就别忘了履行你的诺言,小子,”雷姆警告道。

       L几乎记不得上次有人叫他“小子”是什么时候了,但此时他丝毫没感到被冒犯。对于一个必然比他年长的死神,这种称呼再正当不过。

       L同样理解她面对他的防卫姿态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的一名手下现在正看着她,”他交代说,“但我知道,你并不愿意把最重要的海砂的安危交到我手里。我想你大概更想亲自去照看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喜欢被一个人类摆布,尤其是你这样的人。”她继续盯着天际线道,“你给我的感觉太像他了。这只能让我反感,并不能帮你争取我的支持。”

       L停住了想说出口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很抱歉自己的某些特点让你不舒服了。你在场的时候我也不很自在,毕竟你要杀我不费吹灰之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,你对我表现的并不是畏惧,”雷姆尖锐地说,“你们两个都从未对我有所畏惧——你们只会看到机遇。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。”

       L移出了门廊,暴露在刀割般的寒冷中。“另一本死亡笔记,”他开始问,“在哪里?月把它藏在哪儿了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这个我不能告诉你,”她断然说。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即使是死亡之神也有必须遵守的规则。实在可惜,”L承认道,心想现在他只能依靠月的招供了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这样,在继续计划之前,他也还有很多问题要和她确认。

       “失去记忆的基拉要怎样取回记忆?”现在他确定了四叶案件期间月的失忆,那就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恢复记忆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要取回记忆,就要触摸你曾经拥有的那本死亡笔记。但是一旦放手,记忆就会再次消失。要避免这种情况,就要在放手之前重获笔记的所有权。只有这样记忆才能保留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要重新获得所有权……就要杀掉笔记的现有主人?是这样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么要失去笔记的所有权都有哪些方法?”

       “笔记主人死去,笔记被毁,主人放弃自己的所有权,或者笔记被窃后490天还没有找回。”

       L本打算使月放弃笔记的所有权,放雷姆自由来交换另一本笔记的情报。但如果这么做,月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,这是L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避免的。他想要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,所以当他最终审判他时,月可以充分理解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。

       “雷姆,”L沉重地开口,“根据这些规则判断,我现在还不能放你离开这里。要想结案,我必须找到另一本死亡笔记。现在看来只有月能告诉我它在哪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不过眼下这个变故倒也给了他理由把海砂带来这里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本想让月把死亡笔记的控制权交还给你……但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。直到我找到那本死亡笔记,很遗憾你都不能回海砂身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需要做什么就做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其实还有另一种结局方案,”L提议道,“但只怕你会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雷姆缓缓地转头面对他,看着他的眼神比击打着他们的寒风更冰冷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可以安排人把海砂带来这里,当然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。我还尚未履行消除她记忆的承诺,”L虚张声势,因为他说的那种记忆修改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。

       不过随着对死亡笔记规则的了解,他已经愈发不信任“不可能”这个词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关于这些规则我还有一件事想问,”L说,“我在四叶案期间了解了一些,但因为材料的不连贯没有得出最清晰的结论……你真的可以在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,在受害者死前随意控制他们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的,最长23天,”她简练地回答。L扫了眼雷姆,尤其注意了她背上覆着的斗篷般的翅膀,斟酌着要怎么不冒犯地提出下一个要求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拿走了神父那本的死亡笔记——请把它还给我,”他直截了当、但极尽礼貌地说,“那是一件重要的物证。”实际上这是他唯一的一件确凿证物了,所以他必须拿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雷姆怪异地看着他,然后从她鳞片状的羽毛下仿佛凭空抽出了那本死亡笔记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本死亡笔记很可能是有主的,那名死神只是还在寻找而已,”雷姆提醒道,“如果你有意用这本笔记对付月,别忘了那名死神会在你取得所有权的39天内找来。”

       L盯着这本黑色的笔记本。

       两星期前他差一点就成了这本笔记的新主人,他也尽可以利用23天规则来从月那里得到想要的所有信息。 

      但那样死去……似乎对月太仁慈了。他将完全不用受一丁点苦痛,因为他会失去自由意志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他将会与死无异,变成一具会说话的尸体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想让月活得轻松,死得也这么容易。他要他清醒地记得自己的行为、自己的话——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地伤害到月,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地惩罚他。

       月不需要被超自然的力量审判。不,他要接受的是人类的制裁。月的问题正是他把自己视作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,而L认为,现在是时候把他拽回真实的人间了。

       L看着雷姆把那本死亡笔记扔在雪中。他弯下身去捡起,抖了抖封面上的雪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不舒服的话,可以由我和他们说,”渡说。他看到L正揉着伤口,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用,”他拒绝道,“我需要亲自和他们谈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明白这是个多么关键的时刻。他一向尽量避免引入外人,但他这段时间已经打破了不少规矩,且都是形势所需。

       等海砂到了这里,就会需要渡去监视照顾她。他自己也要用消极些的手段从她那里套取情报,为了不惹怒雷姆,他们只有这一个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渡分不开身,就需要其他帮手来处理月,他的身边是不能离开人的。何况要对月用刑,渡本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
       他已经以一个温和的形象和月共处了太久,为他准备过食物,甚至不时有过好感的表示。月面对渡不会恐惧更枉论招供,而渡尽管有着出色的搏击能力,对付月却也可能吃力,因为L需要的是能在体力上能轻易压制月,而用非谋略取胜的人。

       L打开了卧室门。

       亲自露面是在互不信任的双方间打下基础的第一步。任何人无论是什么原则,都会更信任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台电脑屏幕,而这次合作要顺利进行离不开他们的信服。

       他雇来的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。他们看到他的一瞬间,L就察觉了两张脸上对他模样的态度,一人隐晦些,一人明显得多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是L。”

       两人中假名叫泰勒的那个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 L立刻希望他还是坐着好,因为这位先生足有1.9米高,L并不想仰着头和他讨论案子。另一位亨德先生也跟着搭档站了起来,看到他和泰勒先生差不多的身高,L感觉更郁闷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请坐,”他说,一边停下了轮椅。

       “如我的联系人所说,我这里有一份工作希望两位考虑。我自然会为这次匆忙通知造成的不便进行丰厚的补偿。”L在咖啡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,然后将屏幕转向他们,让他们看到自己愿意转进瑞士银行账户的数目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个数目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泰勒扬起了一边眉毛。

       “价格还可以协商,毕竟你们还没有听到任何工作细节——但是,”L合上电脑,把他们的目光从一串0上拉了回来,“我必须先得到你们的回答,才能说具体内容。如果我给出了重要信息之后你们不肯接下这份工作,我会相当为难。所以现在,两位要么全盘接受,要么立刻拒绝。”

       泰勒点了点头,“这么多钱,我差不多能猜到你想让我们干什么。你出的价……实在让我只能重复回答了。”他扫了一眼笔记本电脑,“我同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呢,亨德先生?”L问,毕竟这唯利是图的两人是密切的搭档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……是一大笔钱。但我确定我能不能接受这种条件。我和任何雇主一向都是白纸黑字。”亨德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,“不过为你这样高优先权的客户,我也许可以破例这么一次……

       “我接受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么我们就达成共识了,”L总结道。

       他没有告诉他们跟上,但两人看到他动身便会意地同行。

       L进入了电梯,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都知道我正在调查基拉的案子,”L说,“由于我没有持续对公众宣布成果,所以表面上看似乎我的调查没有进展。”

       L严厉地盯着两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在我们到达之前,我要把一件事说得非常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百分之百确定我已经抓住了基拉。我雇你们不是来为我确认这个事实的。收集证据是我抓住他的唯一方法,鉴于你们顶尖的业务能力,我希望二位明白,你们要做的事绝非建立在无力地证据上。”

       L必须明确这一区别。他曾经指示渡对海砂用刑,说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让她开口,但最后能做的也只有断水和审问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但对月,情况就完全不同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过,”电梯门滑开,“因为一些我没有预见的情况,我需要得到犯人的口供。供词需要非常详细地记录犯人是如何犯罪的,从他每一次行动时的感受到可以用以定罪的任何详情。在细节方面,我还需要知道他将一件杀人武器藏在了哪里。这些解释应该足够了。”L说完,他们终于到达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么闲话不提……”L行至玻璃边,抬手指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请看基拉。”

       两人同时停在了半路,若说他们原本微小的反应对他来说是欲盖弥彰的话,月对他们产生的效果就可以称为暴露无遗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搞什么?”泰勒咕哝着,将脸靠近玻璃。

       亨德摘掉了墨镜,盯着旁边显示器里月坐在椅子上的正面影像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很快会阅读关于他的卷宗,但我不妨现在告诉你们一些基本信息。”L将一只手贴在玻璃上看着另一侧的人,无与伦比,一身致命的美丽。

       “夜神月;年龄,十八;国籍,日本;没有犯罪前科;家庭环境优越;有父母和一个妹妹,他的父亲是NPA的首席调查官,在此次案件中给我提供了极大的协助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成为基拉时是一名高三学生,直到他进入大学后我才开始接近他;在此期间我亲自观察他,而他成功与我周旋了大约一年,并在我的监视下继续犯罪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没告诉我们他是个……孩子,”亨德一只手扒着头发,指着月说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管是不是孩子,他都已经十八岁,法律上是个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的成年人了。”L开始输入密码,“如果这违反了你们的原则我很抱歉,但我们签过了合同。”

       L进入房间时抬手做了个停止动作,打开灯隔绝了外面的景象。“你好,月。”他一边问候一边靠近他,一把拉开了蒙眼的布条,“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这个新家,但我很快会把你移到别处去,所以请不要住得太舒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月在捆绑中动了动。

       “除此之外,你似乎有话对我说,”L说着,伸手到他脑后,“但和上次不一样,这次我倒想听听你要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站在玻璃后观望的两个人以为蒙口布一摘他就会大吼大叫,但基拉只是环顾了一下房间,眼神安稳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他吸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哪儿?”他柔声问。

       L的头快掉了似的歪到一边,“你在一个我认为适合囚禁你的地方——你不需要知道它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调查组的人呢?”

       L又把头歪向另一边,“你问的这些问题,自己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为什么在这里?”

       L逼视着他,“请不要装傻,那并不适合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月似乎知道除了L还有其他人在看着他,所以不肯做出证实罪名的举动,但有人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人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在这里是因为你是基拉,”他停了一会儿,月没有作声,“以我掌握的针对你的证据,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我的律师呢?”月厚颜无耻地问,L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倒想看看哪个律师要怎么为你辩护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我该自行辩护吗?”月自信地提出。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束缚,“我至少该在自己的国家受审。你连一次正式的诉讼都没提,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 L挠了挠后脑勺。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小的笑容,仿佛被逗乐了,但他冰冷阴沉的双眼清楚地显示了对这一番话的不悦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明知我都知道了什么,却还能这么冷静地对我当面撒谎。”L垂下眼睛,“不过我早料到会是这样。毕竟你这种人就不懂怎么爽快地认罪,体面地去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随你怎么说,”月不为所动,“都改变不了这件事的性质,这是绑架。”

       L克制住了自己的反驳,因为这太愚蠢了,他没必要为自己辩解。他有什么好辩解的?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来这里和你吵架的,”L说,“我来是为了最后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倾身向前,深深地望进那岿然不动的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犯下了罪行,也已经被缉拿归案,所以为什么还要死撑?放弃吧,接受你的惩罚,招供吧月。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,你继续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
       月坐在那里的样子平静得让L心烦意乱。那双眼睛正冷酷地将他一片片拆解,L几乎能听到月脑海中重复着的那句嘲弄——那样明显地写在他的眼睛里,月一丝面部肌肉都不用动就能告诉L他在想什么……

       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……

       L皱眉,“如果我是你,就会接受条件,答应配合。”

       月盯着他,柔和的赤褐色眼仁在白色背景中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去死吧。”

       L浑身一颤,绷紧了下颌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吧……你把自己的立场表达得非常明确了。想必我也该做同样的事,”L下了结论,挥手将那两人召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月的神情空白,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正在靠近的人,心中清楚他们的来意。然而他似乎没有想到L会探过身来,重新绑住了他的嘴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并不急着从你嘴里得到什么答案。如果你想顽固不化,那是你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 L向门口行去,经过那两人身边时低声对他们说了什么。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第十五章•微笑魔鬼•待续 

评论(8)

热度(300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